太行缘

□梁桐纲

写下这篇文字，源于一次观看文艺演出带来的灵感。立冬后的第四天，河北省群众艺术馆虹光剧场奏响了民族管弦乐《燕赵长歌》。观众静静地欣赏着一曲曲民族音乐的美妙旋律，收获着艺术的享受。

晚会的乐曲，几乎尽现了燕赵大地山川平原的广袤富饶和古今人文、红色传承的往事今昔，让人听后心潮澎湃，多有感慨。在主持人充满磁性的优美串词中，太行山以母亲的胸怀养育太行儿女的峥嵘岁月浮现在眼前，她的秀丽可爱，又幻化成一股清泉浸透我的心田。我为太行而骄傲，更为能有在太行山脚下的成长经历而自豪。

随着舞台上优美动听的民族器乐声，我思绪的风筝不禁飞到了太行山脚下，回到了我的童年和少年。一种要写一写我在太行山东麓的山脚下生活经历的冲动由此萌生。

1951年的6月，早年参加革命的父亲从永壁完小校长的位置上，调往获鹿城内，负责在太行山脚下的牛坡山西会馆筹建获鹿中学。父亲的调动，使我们生活在平原大地的全家人，从此与太行山有了生活、学习、成长的情感，结下了不解之缘。

我诞生在牛坡山西会馆，儿时在太行山洪流冲刷的鹅卵石河滩上玩耍的记忆历历在目。然而，第一次走进山沟，感受太行山的深邃和宽厚并使我树起参军志向，还是在我13岁那年。1969年夏秋交际，学校的民兵组织要到山沟里去进行实弹射击训练，我跟父亲嚷嚷着要跟着民兵一起去。父亲想了想说，男孩子也长大了，打打枪也好，将来去保卫祖国。

那天，我跟着一位老师一路随行，走到一个很远处的太行山坳里。在清脆的哨音中，步枪那“砰砰”的声响回荡在山间，从步枪的一侧跳出去老高的铜制子弹壳散落周边。民兵们射击完毕，带队老师让我在枪位趴下，他帮我将子弹上膛，一遍遍嘱咐要遵守的射击要领后，站起身来。“砰”的一声，子弹飞出枪膛。枪打了多少环我不记得了，但三八式步枪后坐力较大，我的右肩膀受撞击的感觉，却还记得。

就是这次太行山坳打枪经历，使我对人民武装有了很深的情结。5年后高中毕业，我毅然参军，到驻守北疆的野战军部队拿起枪杆子戍边。我这次决心的下定，可以说，与太行打靶经历留下的心灵烙印及树立的参军志向有着难以割舍的关系，也应验了父亲对儿子当时说的“将来去保卫祖国”的愿望。

如今的太行山东麓，由于山地种植技术的进步，不少山体远远望去，显得满目葱绿，一片生机。然而在20世纪70年代，那里还是山石裸露，像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在俯瞰大地。当时，为了让太行山早日披上绿色的盛装，进而涵养水源，优化气候，造福后代，政府想了不少法子，“鱼鳞坑”植树绿化就是办法之一。

所谓“鱼鳞坑”，就是在倾斜的山体上，按照布局，用就地取材的石块，垒起来一个半圆形的坑，再用筐子从远处背来黄土填进坑里。远远望去，山上错落有致的人造坑，就像鱼鳞似的密布，故名“鱼鳞坑”。

1972年，学校组织我们正在上初中的学生们义务劳动，去太行莲花山上给“鱼鳞坑”填土植树。春日的清晨，同学们以班为单位，有人扛着铁锹，有人拎着水桶，有同学扛着成捆的小树苗列队出发，大家从城内学校过西门、穿七街，浩浩荡荡来到山脚下。老师一声令下，我们散开来向着莲花山山腰登攀。

不一会儿，同学们就来到了大人们已经垒好的“鱼鳞坑”边，按照老师分配的任务，有找土填坑的，有传递水桶浇灌的，有负责树苗种植的。同学们都有着一股子不怕吃苦、争当先进的精气神。

如今，每当我登临莲花山上的抱犊寨，看着满山葱绿，总想着那里会不会有我们当年种下的一抹绿色呢？

那些年，生活在太行山脚下，总感到她那丰富的资源，就像大地母亲的乳汁一样，滋养着一方人。单说她那优等的碳酸钙山石，就不知造福了多少厂矿和山里的群众。

20世纪70年代前叶，中小学校没有寒暑假，只有每年农忙季节的麦收假和秋收假，以便让学生们利用假期，回村帮助收获庄稼，进而培养学生的全面发展。

那一年，我在城内学校上小学五年级，秋收放假前，学校号召同学们利用假日到太行山野去挖找野生药材，支援国家建设。这种有益的劳动过程，使我对太行山的富饶和奉献有了更加深刻的体会，也使我在社会实践和劳动锻炼中强壮了筋骨，增长了知识，培养了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

一串沿山脚和路边疯长的刺蒺藜，成熟后散落地上，上山时扎脚，骑车时刺胎，看似讨厌的东西，却是上好的疏肝解郁和明目的中草药。而蓬蒿草，看似没用，其实具有增强体力和精力、改善大脑记忆的作用。记忆中，这两种药材是我当年勤工俭学的主打。当时，我从大集上买来镰刀，在秋日的艳阳下，到太行山脚下去挥镰收割，回来后晾晒，或取籽或打捆。

在采集过程中，我还意外收获了一次喜悦。那天，我在居住的获鹿中学校园里闲逛，走到北面一排房屋时，突然间，“呼隆隆”一群飞鸟从房间已破损的窗户飞出，展着翅膀飞向了不远处的太行山脚下。翱翔的鸟儿引起了我的兴趣。我好奇地来到窗前，扒头一看，里面布满了层层鸟屎。我一看，似发现了新大陆般兴奋。

原来，放假前老师为我们讲解采集中草药知识，特别讲到了麻雀屎在中药中学名“白丁香”，入肝经和肾经，有着消积除胀、消翳明目等多种功效。意外发现“白丁香”，使我即刻来了精神。我仗着身体瘦小，侧身从旧窗户钻到屋内，屋内的细小浮沉漂浮着直刺鼻孔，甚是难耐。我找到一张报纸，折叠成一个三角形的袋子，再将散落的麻雀屎搜集起来装进纸袋子。大约一个小时，屋内的“白丁香”被我搜集一空。回到了家里，我把它像宝贝一样珍存了起来。开学了，我把采集的“白丁香”交给老师，记得当时老师好一阵惊喜……

太行缘的故事还有很多。半个多世纪过去了，说不完的太行缘，只缘太行母亲多奉献；诉不完的太行情，只因魂牵梦绕在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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