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 年

朱凌

在我印象里，最“慌年”的人是我老妈。

20世纪80年代初，商品还不是特别丰富，孩子们过年的衣服大多是家里大人做的。老妈在春节前早早给我和弟弟裁剪好布料，用家里的缝纫机制作出孩子们过年的新衣。衣服虽然很新，却是永远不合身，袖口裤腿长上两寸，只能挽起来穿。

腊月廿三，老妈会把家里的窗帘床单被罩一股脑儿放进大水盆里，那时候没有洗衣机，只能凭一双手把它们搓洗干净，挂出门去。门外天寒地冻，即便是太阳高照，这些湿物件也会瞬间冻得邦邦硬。老爸则把笤帚绑在一根长杆上，把房间的角角落落打扫干净。

收拾好屋子，老妈的重头戏就来了——油炸一切。炸丸子、炸带鱼、炸馓子、炸豆腐、炸兰花豆……油花在热锅里翻滚，食物香气四溢，孩子们伸手去抓刚出锅的美味。老爸从市场里买回平时舍不得吃的猪肉、牛肉和一些蔬菜水果，不等大年三十，酱牛肉和红烧猪肉就炖好摆在了厨房的案子上。那时候，我和弟弟眼睛里应该是有光的，笑盈盈跟在大人屁股后头跑来跑去，期盼着大年三十的到来。

大年三十晚上，贴上春联，一家人开始包饺子。老爸调好馅，老妈和好面，我和弟弟乖乖坐在小地桌旁，守着爸爸妈妈，看他们包饺子。等饺子下了锅，翻腾着，一个个鼓起肚子，老爸把它们捞出来，一盘盘摆上饭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吃着喷香的饺子，逝去的美好再也回不来了。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晃老爸已去世十多年，老妈也近八十岁了。现今的日子早已是日新月异，购物平台上买新衣购年货邮寄到家，有暖气的房子里洗什么都不会冻手，冰箱里一年四季装着吃不完的果蔬肉食。现在的老妈再也没有了“慌年”的力气，早早和她的老伙伴飞到海南去猫冬了。倒是年过半百的我，数着日历上的数字，莫名有些心慌，把要洗的窗帘塞进洗衣机，擦洗着抽油烟机上的油污，想着过去的种种美好，我的视线渐渐模糊了。

（作者单位：石家庄市公安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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